Lumi_水下呼吸中

【C影弓/咕哒子视角】Journal

就，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哭着说爱她了……
以及去你的lof敏感词系统，拿没粉的僵尸小号筛到吐血

知念_直须看尽洛城花:

图片版

·咕哒子视角注意

·Fate系列其他人物出没注意

·全文沿用Fate系列部分设定及美少|女梦工厂4（Princess Maker 4）部分背景设定，但是和PM4原作人物基本无关，还请放心阅读

·ooc有，bug有，小学|生文笔

·Ready？

0. 

院子门口传来小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

橙发的女性坐在树下，眼望着天空，似乎正在出神。她有着一双金色的眸子，是与洒在她身上的阳光相似的颜色。

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之中，有轻快的脚步声接近了。

她收回眼神，向前方看去，视野中出现的是几个小孩子，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

“大姐姐，”其中的一个小女孩发话了，声音稚嫩而轻柔，“我们今天也想听你讲故事。”

“是啊是啊”，“对啊对啊”，其他的孩子们也附和着。

“好呀，”她微笑着回复了，“不过你们要先在这里坐好才行。”

“今天要讲的是怎样的故事呢？”

她望进仰望着她的孩子们的眼里，他们的眼神灵动而充满朝气。

然后她低下头，翻开手中厚厚的硬皮本子。

“那么今天就讲一个有点神秘的故事吧。”她的语气温柔，像是裹了层糖霜。

“是关于谁的呢？”

“是关于一个魔术师，”她说，“以及他的人偶的故事。”

Journal

1. 

8月10日 晴

少女走在码头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背上背着些行李。

她有着半长的橙色头发和金色的眼瞳，面容里透露出年轻和朝气。

她站在码头直到目送搭载她的商船驶离，然后向后转身，对着这片大陆轻轻招了招手。

——和许多人一样，她是因为对魔法浓厚的兴趣才选择来到这里。

“从今往后，请多指教啦。”

她轻声说着，然后走下了码头。

2. 

很幸运的是，少女在当晚就找到旅店安顿下来，没有落得露宿街头的命运。

这里通用的货币是金币，然而少女身上带的钱实在有限，也就刚刚够交齐旅店房间的押金。

躺在床上，少女望着天花板想，明天开始就要去物色活计了。

毕竟，总不能饿死在这里。

3. 

8月11日 晴

少女在魔术师当中并不算出众的，但即便如此，她的沟通能力也是一流，所以找工作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在住的旅馆，市场，以及附近的酒店，只要是能力范围内的工作，她都照单全收，一个不落地接下来。每天的生活很累，却也很充实。

虽然至今为止还没有接触到与魔法相关的任何内容，但是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她这样想着。

4. 

8月17日 晴

“辛苦了，这是你这周的薪水。”

从酒店店长手里接过用小布袋装着的金币，少女向自己的雇主道了谢，心情极好地走在街上。

从客人的闲谈里，少女得知这片大陆上有专人教授的学习魔法的课程，而不是像自己的国度那样基本都是代代相传。也正因如此，她正在筹划着攒钱，等到攒够了就去碰碰运气。

——但是，在那之前，少女似乎发现了比学习魔法更有意思的事情。

5. 

少女蹦蹦跳跳地走过热闹的街道，和这些天以来认识的每个人和自己的雇主们打招呼。

在走过一个转角的时候，十分突兀地，少女感受到了隐约的魔力波动的气息。

会不会是碰上了这里的魔术师一类的人物？放轻了脚步，少女向着方才探寻到的那股魔力的来源走去。

然而，出现在她眼前的情景，却与想象中的有着不小的差别。

一名男性站在街角，他的头发是白色的，但是乳白色刘海下的那张面容却十分年轻。他的身前有一台类似机器的东西，旁边围了一圈身高还没到他腰的小孩子。他似乎正在那台机器上操作着什么，夕阳的余晖不是很明亮，她看了半天才意识到，他正在制作棉花糖。

不过，如果只是个卖棉花糖的小贩，为什么在这里会有这么强的魔力波动呢？难不成魔力的来源另有其人？

正在思考着的时候，她瞥见白发青年俯下身去，把做好的棉花糖递给围在他身边的其中一个小孩子。

“谢谢你，大哥哥！”她听见小孩子兴奋的声音。其他小孩子见了，似乎也开始躁动起来，也纷纷伸出手去索要棉花糖。

“别急，一个一个来。”她听见青年的声音，透着些轻佻的感觉。

少女看着他把一勺糖放进机器里，糖丝从圆形的口飘出来，在他手持着的略粗的竹签上慢慢聚拢出大概的形状，到一定程度的大小之后他开始整形，然后递给下一个小孩子，又看着他重复这个过程很多次。

她站在那里看了很久。而直到最后一个小孩子也满心欢喜地离开，那股魔力波动依然没有减弱的迹象。

她看着青年收了摊准备离开。但是，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白发青年突然回过头看了一眼。

那一刻她看见他的眸子，是少见的钢灰色。

糟糕，不会被发现了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白发青年回过头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走远了。感觉到天色暗了下来，莫名有些后怕，少女也赶紧转身，向着旅馆的方向走去。

——他应该不是个普通人。

6. 

8月22日 多云

结束今天的工作之后，少女也一样来到了那个街角。

这几天以来，她一直在观察那个白发青年——他依旧做着与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相同的事情。似乎是有意一般，他周围的魔力气息减弱了一些，但是她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魔力波动减弱的缘故，有几次盯着他的侧脸看的时候，少女看见了他脸上蔓延的暗红色纹路，还有他金色的左眼——她明明记得上次他回头看向她的时候，那只眼睛还是钢灰色的。但是每一次她想要探寻更多真相的时候，那些异常的现象就又都消失了。

今天是她观察他的第五天。

这片大陆的时令与少女的家乡基本无异，过了夏至日以后黑夜的降临就加速起来。和前几天一样，当最后一个小孩子的身影也消失在街角时，青年开始收拾自己的工具，而她也再次失望地往回走去。

“今天也没有任何发现呢”，她想。

“出来吧。”

——但是，有什么声音叫住了她。

声音的来源显然是身后，低沉的声线中带着些漫不经心。她战战兢兢回过头去，从小巷子里走出来，正好对上一股直视她的目光。

白发的青年抬起头看向她，暗红色的纹路一直从他颈侧蔓延到左眼。他左眼的虹膜是货真价实的金色，相比之下，钢灰色的右眼看上去则要正常太多。之前做棉花糖时围着的围裙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他的裤子上绑了许多圈类似皮带的东西，上身穿着的衣服是紧身的，勾勒出肌肉的曲线，露出了脐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奇装异服了。

这与她第一次见到的他一点都不一样。

“我看见你在这站了好几天了。说吧，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本来被刚才的景象吓住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少女才勉强回过神来。

“那……那个，”她的语气小心翼翼，“我是为了学习魔法而从异邦前来的旅行者……”

“我在这附近感受到了魔力的波动，但是我观察了几天，感觉魔力的来源并不是那些小孩子……所以我想问一下。”少女仰起头，看向白发的青年。

“那个……请问你是魔术师吗？”

7. 

少女似乎看见白发青年的表情僵硬了那么一秒。然后，她听见了笑声。

白发青年在她面前大笑起来，样子仿佛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他的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她觉得如果面前有一张桌子，他甚至能直接把那张桌子捶烂。

“你……你笑什么啊！”她望着他，眼里满是不解。

在大约一分钟之后，青年终于停了下来，用手背拭去了笑出来的生理性泪水，然后开了口。

“居然觉得我是所谓的魔术师……”他话语的尾音里还残留着上扬的笑意，“你还真是只雏鸟啊，小姐。”

“啊……哎？”她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帮魔术师可是生怕被人认出来，会拼命隐藏自己的气息的。”

“但是，”她追问着，“但是你会魔术吧？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的脸，还有你的左眼，可都不是这个样子。”

“啊，你是说那些痕迹吗？”白发青年指了指自己的脸，“周围已经没有普通人了，自然就不需要再伪装了。”

“以及你猜得没错，”没有等她说话，他继续说，“我是会点小把戏没错，但真是抱歉，我确实算不上魔术师。如果想要学魔法的话，你恐怕是找错人了。”

“所以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她望进他的眼睛，“可以告诉我吗？你究竟是谁……或者，是什么？”

“这就想直入主题了？”他笑，“我说我是从龙族那边来的，你信吗？”

“……龙？！”少女的眼睛睁大了，彻底陷入了惊诧的状态，“你说，这片大陆上……有龙？！”

然后她听见白发青年的叹气声，在黑夜里尤为明显。

“小姐，”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无奈，“你来这里之前没有了解过有关这里的一切吗？”

少女摇了摇头。

随即她看见面前青年的表情再次变得复杂起来。

如果那种复杂能够具象化的话，她想，那应该是出现在额角的三条黑线吧。

8. 

“坐下说吧。”沉默了一会儿，青年转过身，从机器后面拿出一个板凳，直接坐了上去。

“那、那你——”

话说到一半就中断了，因为在少女眼中，某些异质的东西出现了。

她看着白发青年低声念了一句什么，细小的光点在他手中凝聚。光芒散去之后，他的手边出现了一个与刚才一模一样的板凳，然后他招招手，让她过来坐下。

“……好厉害……”少女尝试着坐在那个板凳上，的确是真实的触感。

“把崇拜的目光收回去吧，小姐，这并不是什么正统的术式。”白发青年说，“接下来，我们要开始讲课了。”

“哎？讲什么？”少女的眼中闪着光芒。

“给你科普一下地理知识。”

9. 

从白发青年几乎不间断的讲述中，少女开始一点一点了解这片大陆。

这里存在着人族、龙族和魔族三个种族，统治者们各自划定区域，基本互不干扰。人族现任的统治者是位金发碧眼的女性，受尽人民爱戴。辅佐着她的是一众品德高尚的骑士们，以及一位曾经是那位王的老师的、据说走在地上脚边就能开出花朵的神秘的魔术师。虽然是人族的王，但是民间一直有传言说她拥有龙的血统。龙族和魔族都居住在魔界，以一片浓密的森林与人界隔开。龙族主要的活动地点是魔界的龙之谷，成年的龙可以幻化成人的形态，但是很少能够有普通人看见它们的人形。龙族的统治者人的形态与人族的王十分相近，只不过那位的发色要更加浅淡一些，瞳色也是金色而并非绿色。除了外形相似，另外的一个共同点是她们的饭量都相当大，这也是坊间传言的依据之一。魔族那边的情况就更为神秘了。他们的居民基本只在魔界活动，统治者出现的频率则更为稀少，那是一位留着白色长卷发的男性，据小道消息，那位统治者似乎对人界的食物特别感兴趣，曾经有人界的魔术师外出的时候偶然撞见过他变装之后的样子，那时他正站在某家糕点铺的柜台前排队买草莓蛋糕；还有人宣称曾经见过那位统治者与人界的王御用的魔术师一起出行，不过这话的真实性就不得而知了。

说到魔法，那几乎是这片大陆上生物的本能，龙族和魔族不用多说，人类这边优秀的魔术师也不在少数。主流的魔法术式需要以魔界的一种矿藏——人类称之为“魔法石”的东西作为媒介，一般情况下为了魔术需要而进行的正常开采魔族不会进行干涉，但是近年来某些商业化的开采行为激怒了他们，以至于魔法石也越来越难以得到了——因此，这片大陆上的魔法已日渐式微。

少女认真地倾听着。

“你知道得好多啊。”白发青年的话语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她发出由衷的感叹，“这些都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他说，“经常被龙族那边的统治者请去烹饪食物，一来二去，就了解了个大概。”

她注意到，在说出“请”那个字的发音的时候，白发青年的语气明显加重了。

那种差事……显然不是自愿的吧？至少听起来的确很辛苦呢……

这么想着，少女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抖了抖。

10.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少女说，“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你真想知道？”白发青年眉梢上挑，少女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表情。

“是的。你不像是普通人，那么你是龙族，还是魔族？或者说，是混血种？”

然后她看见白发青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真遗憾，全都猜错了，小姐。”他说，“我既不是龙族，也不是魔族，更不是什么混血，严格来说——甚至不能算是人类。”

“那么，你是——”

“我是被某个魔术师制造出来的人偶。”他说。

11. 

“……哎？”

少女彻底呆住了。

“虽然看起来也不像，但事实就是这样了。”白发青年脸上的笑容仍然没有消失。

“人偶……是需要某种东西驱动的吧？”少女有些艰难地思考着，“比如……发条？”

“没错，但是我的制造者似乎并不想让我成为那么低级的存在，”他说，“所以我的能源是魔力。”

“那么，魔力的来源是……？”

她看着白发青年伸出手臂，小臂上的肌肉逐渐化成光点散去，然后她看见了，构成那段手臂的是一段圆柱状的矿物，泛着蓝色的荧光。

她想起来了，那是他之前提到过的魔法石。

“现在你看到了吧？”他说，那段手臂已经恢复如常，“我的身体就是由这些东西构成的，所以基本上不用担心魔力来源的问题。不过，没法彻底隐藏掉魔力的气息，这一点还是很麻烦的。”

她点着头，似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会感受到那么浓重的魔力气息，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在这么偏僻的街角呆着——如果被某些商人发现了这样的存在，怕不是早就要被抢走处理掉还原成矿石了。

“你的制造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那一定是位非常厉害的魔术师，她想。

“你很感兴趣？”他的语气尖锐，“很遗憾，你见不到他了，他应该早就死了吧。”

“啊，这样吗……”少女垂下头，有些失望。

空气中沉默了一段时间。

“虽然说好奇心害死猫……不过你要是实在感兴趣的话，”莫名其妙地，他笑了起来，“我没准可以把我记得的一些事情告诉你。就看你要不要听咯。”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少女深吸了一口气。

“好。”她说。

12. 

他并不知道自己诞生以前的事情。

他只记得他在泛着蓝光的法阵中睁开双眼，坐起来，对上面前蓝发红瞳的男人的面容。

“初次见面，Archer，”男人眯起眼睛露出笑容，“我是你的制造者，你可以叫我Caster。”

Caster。他点点头，记下了这个名字。

男人是个魔术师，他似乎是男人研究不入流的禁忌的术式而制成的产物。动力的来源是魔力，他是用魔法石作为材料制成的，男人这样告诉他。虽然作为第一次——或者说唯一一次的作品而言，他已经是相当完美的存在了，但美中不足的是，在制作过程最后的阶段出现了小范围的魔力暴走，导致他的颈侧和脸颊都留下了痕迹，左眼虹膜的颜色也出现了差异。好在这些只不过是外表上的，对魔力运作和视力都没有任何影响。

“只是这种程度的话，用魔术遮挡掉就可以了。”男人说着，在他面前的空气中划出几笔他不认识的字符——然后他看见镜子里自己左眼的虹膜变成了与右眼一样的灰色，脸颊的纹路也看不见了。

“这是卢恩魔术，”男人说，“你想学吗？”

“不想。”他回答得很干脆。

最终，说着“这么好的资质浪费了就太可惜了”，男人还是坚持教了他魔术，除了男人擅长的卢恩魔术，还有其他几个主流派别的魔术的基础，但是他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

因为没有合适的身份的缘故，男人经常把他关在工房里，然后自己出门处理事情，有时是一上午，有时是好几天。在男人不在的时间里，他在工房的范围内是自由的，所以他可以做很多事，比如，偷偷把男人的藏书翻个遍，然后对着吸引自己的东西开始研究——投影魔术就是他靠这种方法学会的。虽然他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男人发现了——大概是因为某次男人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太过突然，他忘记收起了自己投影出来的弓箭吧。

“Archer，”他看见男人叹息着摇头，“我创造你不是为了让你去战斗的。”

他没有作声。

虽然说了那样的话，男人却也没有过多地干涉他——除了依旧不让他出门以外。他在投影上的技术日益炉火纯青，但是关于卢恩魔术，他始终只会用来隐藏自己真实面容的那一种。

这样可以称得上是“平静”的日子过去了很久，直到某一天，男人突然把他叫到面前。

“Archer，”男人说，“一会有人过来，虽然没有让你出去过，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暂时离开这里。”

“离开多久？”他问。

“我也不知道，”男人背过身去，“不过应该也不会要太长时间……你在日落之前回来就好。”

他点了点头，确认自己已经把脸上的纹路盖住，然后往地上的门口走去。

“记着，别去人太多的地方，也尽量别用魔术。”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他回过头，看了男人一眼，然后推开了门。

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是很新奇的世界，他甚至一度觉得自己沉浸于此。时间流逝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日落。但是走回到男人的工房附近的时候，他莫名觉得周围的气息有些异样。

随后他发现工房的门虚掩着——那个男人从来不会做出如此不谨慎的事情，当然，前提是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Caster？”

投影出双刀，他推开门，一点点向着工房内部走去。

“……都说了别用魔术……”

一片黑暗之中，熟悉的声音传来，却不似往常自然。

“Caster……？”

确定了声源，他向着那个方向走过去。视野中出现了男人靠坐在墙角的身影。

空气中有魔力残留的味道，但是除此之外，似乎还夹杂着那么一点血腥的气息。

“……啊、是Archer……吗，”男人似乎看见了他，抬起头，“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不过，不回来也好……”

“你怎么……？！”感觉男人可能受了伤，他试图接近，却在下一秒被某种透明的东西弹了回来——那是结界。

“我没事，别过来……你快走。”

“走？”他有些难以置信，“离开这你觉得我还能去哪？”

“不管去哪，总之，越远越好，”男人话语间夹杂着沉重的呼吸声，“你的存在被发现了，那帮炼金术师应该在赶来的路上……趁现在，赶紧走。”

“喔，是这样啊。”他的语气尖锐，“那么，你的意思是要赶我走咯？因为这种事？”

“如果你觉得是这样的话……这么认为也无妨。”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在男人话语的尾音里听出了笑意。

本应没有多余的感情，但是为什么，会感到火大呢。

“还真是无情啊。那么我该说点客套话吗，比如一直以来感谢你的照顾什么的？”他低声笑了起来，“算了，反正估计你也快听不到了，说什么都没有关系。毕竟，我也早就看腻了你这张脸。”

“那么，永别啦，Caster。”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重新向着魔术工房的出口走去，投影出的双刀在他指间消散成尘埃。

男人没有再说话，而这一次，他也没有再回头。

他一个人在这片大陆上闯荡了很久，三界的地盘几乎都游历过了，见过了很多的人和事，也逐渐掌握了混杂在人群中生活的技巧——比如，在面对普通人的时候，一定不能忘记隐藏自己脸上的纹路和左眼的颜色。

他的外形不会发生变化，这一点是在他被创造出来时就已经决定好的。白色的头发垂下来，钢灰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异常的东西，即使这个发色对于普通人而言有些奇怪，也基本不会有人质疑。

他已经有很久没见到蓝发红瞳的魔术师了，最后的印象只有那天日落的时候他见到的男人看不清表情的脸。他想，那个男人大概已经死了吧。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从没为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感到后悔。

他不怎么做梦，不过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个男人还是会出现在他梦里，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脸上带着笑。

他宁愿觉得那是场噩梦。

13. 

“你在发什么呆？”沉浸在方才的讲述里，她被白发青年的问话惊醒，“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你真的没有想过再回去找那个魔术师？”少女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怎么可能，”白发青年发出类似嗤笑的声音，“说了那种话，就已经没有回头的理由了。”

“你没有回到那个地方去看过吗？”

“啊，好像回去过一次吧？”他歪着头，似乎正在试图把什么埋藏得很深的东西从回忆里拽出来，“不过我记得那里已经被夷为平地了，大概从那之后就彻底放弃了那个想法。反正，是他丢掉了我，那么我的死活就已经和他没关系了，他的死活也与我无关，不是吗。”

“唔……”少女咬着嘴唇，陷入了沉默，不过也就持续了几秒钟，“不过，还是感谢你愿意讲给我听，Archer先生。”

“这有什么好谢的，”他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回忆罢了。”

月色笼罩大地。

“好了，小姐，”白发青年说，“天已经晚了，赶紧回你住的地方去吧。”

然后，少女和他道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14. 

9月14日 阴

少女依旧继续着自己在这片大陆上的生活。

每周的工资攒起来，差不多也快到了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可供学习初级魔法课程的价位。领到了这周的工资，她满心欢喜地向着回去的路走去。

她走了很久，然后她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

她努力寻找着有关这里的印象，然后终于想起来，现在所处的位置好像是旅馆老板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轻易前去的黑街。

可惜，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从这里走出去。

正在她焦急徘徊的时候，面前出现了几个人——但是急速运转的大脑很快反应过来告诉她，那并不是什么好人。

“小姐，”其中一个人站出来，“把你手里的钱交出来，我们就放过你，怎么样？”

少女知道她不能像他说的那么做。失去了钱，不仅意味着这周的努力付诸东流，也意味着她会丢掉最后一道筹码——在拿到钱之后他们会做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她的年龄已经超过了被限制进入此地的年龄下界，因此不论她在这里做什么，或是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人付与额外的关心。

恐惧缓慢地迫近心脏，她闭上双眼。

——谁来，救救我——

她在心底无望地祈祷着。

——然后，奇迹发生了。

空中突然浮现出光芒，她睁开眼，发现那是她所不熟悉的金色的字符。那些字符排成一行，然后在某个时刻突然爆炸开来，化作燃烧着的火焰，随即火焰迅速聚集成一个火球，迎面向着那帮堵在她面前的人飞去。

“这里有炼金术师！快跑！”领头的人喊了起来，反应过来的几个人慌忙逃窜，火球在他们身后追着，她愕然地看着那些人的背影越来越远。

随后她听见身后传来声音，是属于男性的声线，有些低沉，却莫名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小姑娘，”那个声音说，“这里很危险，赶紧走吧。”

但是她并没有按着那个声音的指示，而是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视野中渐渐现出一个身影，他的右手中拿着一根木制的法杖，戴着兜帽，披着斗篷，有几缕发丝从他斗篷的下沿钻出来，是很少见的蓝色。

“怎么不走？”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男人再度开口，声音里带了些疑问。

“那个，我是来向您道谢的，”她绞着手指，“谢谢您救了我，先生。”

“举手之劳，无需言谢。”

她看见他缓慢地转过身来正对着她，然后谨慎地摘下兜帽。藏在兜帽之下的是一张可以称得上英俊的脸庞，虽然时间不可避免地在那张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是并没有磨平那些分明的棱角和线条。少女看见他的眼睛，是红宝石的颜色，但是很快她便意识到，那双眼失去了应有的焦距。

“先生，你……”

“什么？”他似乎有些茫然，但随即好像又反应过来了，“啊……我明白了，你是想问我的眼睛怎么了吧？”

还没等她说话，她就看见他脸上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

“抱歉，小姑娘，”他说，“我看不见。”

15. 

在阐明自己迷路的事实之后，少女看见蓝发的男人叹了口气。

“本来可以用魔术给你指路，”他说，“但是天色已经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也不太安全吧？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的住处坐坐。”

“不，不用了……”

她正要开口拒绝，就听见了从自己腹部传来的响声——然后她的脸瞬间红成了熟透的番茄。

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有一瞬间，她居然开始庆幸男人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她忘记了，失明者的听觉比一般人要敏锐许多。

“是饿了吗？”他问，“要不还是去我那里用完晚餐再考虑离开的事吧？”

她艰难地思考了一分钟，然后，大脑里的弦终于断了。

“好，好吧……谢谢您。”她说。

在男人的指引下，少女随着他进入了森林，找到了一座小木屋——那便是他的住处了。

“可以进去了。”挥动法杖解除周围的结界之后，男人又在门上划了几笔，听见门闩打开的声音之后便拉开门，让她先行进入。

她照做了。随后，拒绝了她好意伸出的手，男人摸索着进了屋子，在门口的桌子边上触摸到一盏煤油灯。在少女惊诧的目光的洗礼之下，男人用指尖在灯芯处画出与她那时见到的差不多的、却又与之前的形态不尽相同的金色字符。当金色字符化作光点融进空气里时，那盏灯亮了起来，照亮了整座屋子。

“好神奇啊……”现在，少女心中的想法，可不是仅仅只有“惊诧”二字那么简单了。

“找个地方坐下吧，”而男人只是笑，“我去做饭，你先在这等着，一会儿就好。”

她看着男人向厨房走去，留给她一个背影。

“等等，先生！”她追问，“刚才的那些……是什么魔法吗？”

“啊，是卢恩魔术，”男人在门口停顿了一秒，“虽然一般情况下不会用于做这些小事上。”

随后男人不再说话，走进厨房，留给她一个背影。

16. 

空气中很快飘满了饭菜的香气。

虽然目不能视，但男人独立生活的能力意外地很强呢——少女这么想着。

“很好吃，”她赞不绝口，“多谢款待！”

明明只是些简单的菜式而已，但经了男人的手，却像是带了魔力一般，似乎比普通的食物更加美味——虽然连少女自己也不清楚这些是不是因为自己过于饥饿而产生的错觉。

“不用谢，”他说，“很久没给别人做过饭了，你不嫌弃这些就好。”

虽然因为之前精神过度紧张而有些疲倦，但是少女其实并不困。所以饭后的闲暇时间，她开始尝试和男人说话。

“那个，看您的装扮，”她小心翼翼地发问，“请问……您是炼金术师吗？”

为了稳妥，她特地用了之前从那些人嘴里听到的词汇。

“如果你想这么认为的话，”他说，“也不是不可以……虽然我更希望你叫我魔术师。”

“这两个词不一样吗？”她抓了抓头发。

“当然不，”男人说，“魔术有很多种类，所以魔术师也有很多专精不同领域的，比如四大元素，并且将这些元素化为可由自己操控的力量；而炼金术师主要的目的是复原物质，在四大元素上施加外力，远程合成，制造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一般都是在医疗上应用更多一些。”

“原来是这样啊……”少女因为自己的学识浅薄而垂下了头。

“那么，魔术师先生，”但她很快又抬起头，“您为什么……要救我呢？”

然后她听见他的轻笑。

“本来是出去找人，结果忘记了时间，回来得有些晚了，”他说，“正在往回走的时候遇到了这种事，总不能放着不管，就搭了把手。”

“唔……还是要谢谢您，”她的目光里充满感激，“不过您刚才说……找人？”

“是啊，”男人的笑容有些落寞，“我在找一个走丢了很久的家伙。”

“走丢了……很久？”

“没错，”他说，“不嫌弃的话，小姑娘，愿意听听我的事吗？”

17. 

和少女相似，男人是从更加遥远的地方来到这片大陆。天蓝色长发与红宝石般璀璨的眸子彰显出他异于常人的血统。他故乡的森林，比这里还要更加繁盛茂密，以及神秘。

与少女不同，男人并不是为了探寻什么魔法而来——家乡毁于战火，他不得已选择漂泊。

最初他以为这是一片能够供他研究魔法的净土，但是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错了。这片大陆上的主流是炼金术，虽然日渐式微，但是炼金术师的势力依然庞大，像他这种体系外的魔术师可以说是极为稀少——比如他上次在繁华街后面偶然碰见的那个一裘紫衣戴着兜帽的女人。

同类对同类之间的直觉，总是过分敏感的。

最终男人还是安顿了下来，工房的位置是那个女魔术师帮他选的，他记得她说，“这里离魔法石的矿藏比较近，有了这个优势，你几乎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别被他们发现就好。”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符文魔术其实并不需要什么媒介。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日子都相当清闲，翻阅藏书，偶尔去采集一点魔法石，以及在这片大陆上游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一个人总是孤独的，虽然选择孤独有很多好处，但是总还是有点不甘心的情绪存在着，搅得人心神不宁。

“不如试试他们的术式吧”，在某一天，看着工房里堆积如山的魔法石，男人产生了一个想法。

制作一个有灵魂的人偶——差不多相当于传统领域内的禁忌的术式，但是既然要玩，玩一把大的也无妨。

这么想着的他，开始悄悄着手学习方法。

构思形象，绘制设计图，精心雕琢。男人不是专门的人偶师，这些活计对他而言过于精细，光是雕刻手指大概的轮廓就产生了一大堆废料。但是，他还是耐着性子好好地完成了。

做完身体的各个部分之后开始做关节，然后把它们用魔力组合在一起，最后，念完一整篇冗长的咒文，为人偶的身体注入魔力，让它拥有——或者说，“成为”生命。

合适的时间，充盈的魔力，本来一切过程都进行得很顺利，但是，在咏唱到倒数第二节咒文的时候，不知是因为年代太久远纸张脆薄还是在什么时候遭了虫蛀，古籍的那一页上缺了一角，致使那段咒语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段空缺。情况紧急，然而完成度已经很高了，男人并不想前功尽弃，只好硬着头皮编了几个词上去。

然后，似乎是嘲讽男人向来不怎么好的运气一般，最后一点注入人偶身体的魔力流变得紊乱起来。暗红色的纹路开始在颈部显现，一路攀援缠绕直到左眼下方——那只眼睛的颜色少不了要受影响，男人无望地想着。

不管怎么说，整个术式总算是完成了。卸下重担一般，男人看着制作完成的人偶睁开眼睛，从光芒尚未消散的魔法阵中坐起身来。不出所料，人偶的左眼由原本设定的钢灰变为了金色。虽然有些失望，但男人还是尽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初次见面，Archer，我是你的制造者，你可以叫我Caster。”

男人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名，原因之一是不想被知道，原因之二是对于全身魔术回路刚刚被开启的人偶而言，他真正的名字与代号相比实在有点难以记住。

随后他检查了人偶的状况。万幸的是，从视力到魔术回路的运转都没有受刚才发生的意外的影响，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过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实在是有些碍眼。这么想着，他在贴近人偶脸颊的地方写下几笔卢恩，然后满意地看着那些纹路和颜色异常的虹膜被魔术的效果遮挡起来——虽然只是一时之计，也总比每天看着自己的失误近在眼前要好得多。况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也能让那张面容更接近于人类。

“这是卢恩魔术，你想学吗？”余光瞥见人偶脸上细微的类似好奇的表情，男人问。

“不想。”然后他得到了回复。

男人突然觉得，把人偶的灵魂和性格交给魔力随机形成，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至少，他本以为性格不会是这样。

最终男人还是教了人偶一些魔术的基础，有关于操控四大元素的方法，也有关于卢恩文字的使用。人偶虽然很听他的话，却并不像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的样子，卢恩魔术也只学了用以遮挡面容的唯一一种。以魔法石构成的身体，本来是学习魔术的好材料，这样未免有些可惜——但是在别的方面有着天赋也说不定，男人这样想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静搞得太大，上门寻访男人的人逐渐变得多了起来，而为了隐藏自己所做的一切，男人不得不把人偶锁在工房的深处，然后独自一人前去迎客。他出门的时间越来越长，也没有空闲去担心除了人偶存在本身安全之外的一切问题。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很久，直到某一天他回到工房，看见人偶身旁放着的弓箭——那显然是魔术的产物。

“我创造你不是为了让你去战斗的。”男人说。人偶没有回答，但是他知道对方不可能听不见。

他知道人偶的天赋正在于此，所以并没有加以过多的干涉。

明白自己被那帮炼金术师盯上是在什么时候呢？连男人自己都不记得了。他只是想起，好像是在某位资历很老的炼金术师提出一定要到自己的工房参观一下时，突然就理解了这个事实。

现在已经是黎明，而约定的时间是上午。

“Archer，”他唤醒正处于休眠状态的人偶，“一会有人过来，虽然至今为止还没有让你出过门，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暂时离开这里。”

“离开多久？”

“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不会需要太长时间……你在日落之前回来就好。记着，别去人多的地方，也尽量别用魔术。”

即使是来找自己的麻烦，一天也应该足够了。这样想着，他说。

他看着人偶走出门去，沉默地收拾好工房里一切生活的痕迹，然后走到墙边，拿起了自己从上次制作人偶之后就再没有使用过的法杖。

完全符合男人预料地，对方带着人找上门来，明显就是针对他来的。理论上的无法相容很快演变成了实际行动上的争斗，好在对手并不是土系或者风系的擅长者，他魔术的威力又并不受地域范围的限制，虽然自己也受了不小的伤，但仍然重创了对方。法杖里存储的魔力已经耗损了大半，他拖着一身的伤，撑着一口气回到工房，勉强画了隔断外界的结界供自己暂时休息，就再也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透支体力使得他眼前有些发黑。这样不行，男人模模糊糊地想着，追兵应该很快就要到了，这样的状态连自保都是问题。如果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那么自己制造的那个人偶又要怎么办呢——

“Caster？”

这么想着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他回来了啊，男人想。

但是接下来男人想到的第一件事情是，这家伙在使用魔术，万一被发现了就糟糕了。

“都说了不要用魔术。”

“Caster……？”

似乎是为了确认了自己的制造者的状况，男人又听见同样的声音。他费力地眯起眼睛，然后，在昏暗的视野里，在夕阳的余晖中，他看到了人偶的身影。比自己还高出一点的男性手里握着双刀，逆着光，脸上看不出表情。

“是Archer吗……”他费力地扯动声带，发出近乎嘶哑的声音，“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不过，不回来也好……”

毕竟，现在人偶出现在这里，才是最大的麻烦——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安排对方的去处。

“你怎么……？！”

他看着对方试图接近他，却被自己设下的结界挡在了外面。

勉强运转起因为失血而迟钝的思维。得让他走，男人想着，不管用什么方式。

“我没事，别过来……”他说，“你赶快走吧。”

“走？离开这你觉得我还能去哪？”

不出所料，他听见对方的质问——但是，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管去哪，总之，越远越好，”呼吸沉重，他只觉得连动动嘴唇都费劲，“你的存在被发现了，那帮炼金术师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

咸腥的锈味涌上喉咙，他咳出一口血沫才得以继续发声，“趁现在……赶紧走。”

“是这样啊，”他感受到对方变得尖锐的语气，“那么，你是要因为这种事赶我走吗？”

似乎被曲解了意思，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做出更多的解释了。

“如果你觉得是这样的话，这么认为也无妨。”隐约感到这可能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对话，男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虽然他知道对方应该看得不是很清晰。

“还真是无情啊。那么我该说点客套话吗，比如一直以来感谢你的照顾什么的？”他听着对方更加尖刻的语调，“算了，反正估计你也快听不到了，说什么都没有关系。毕竟，我也早就看腻了你这张脸。”

他只是觉得很无力，无力解释，更无力挽留。说了那样的话，怎么能反悔呢。

“那么，永别啦，Caster。”

一片模糊的视野中，他看着人偶越走越远，直至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的尽头。

魔力波动的迹象缓慢地接近，他知道，那些人要来了。

手指发力抓起搁在一旁的法杖，他收回了结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不是那样的，我又怎么可能抛弃你呢，如果能活下来，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他低声说着，但是没有人听见。

男人像他所说过的一样活了下来，虽然付出的代价有些惨重。

魔力接近枯竭的情况下，为了击退那些人，他不得已透支了自己的力量。遍体鳞伤，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承受了多少道攻击，魔术回路也因为过度使用而残破不堪。工房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被彻底损毁，他只能用法杖撑着身体，向着未知的方向移动。他咳出的血溅在衣料上化作黯淡的颜色，身上无数伤口流出的鲜血在身后拖出长长的痕迹。

记忆里最后的景象是人界与魔界交界处的森林，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左眼已经看不见了，他明白那是透支魔力造成的反噬的结果。趁着另一只眼睛的视力尚存，他找到了一间空着的小木屋。似乎因为曾经有人住过，屋子里还留着一些生活所需的用品，他索性就在这里住了下来。右眼的视力丧失也并不需要多久，所以在某天醒来面对突然降临的黑暗时，他只是扯出一个笑容，分外苦涩。

他听觉本就灵敏，用了几天时间习惯身处黑暗的生活，便基本一切如常了。魔术回路损坏了近一半，他已经无法再自如地使用大魔术，能够随意运用的术式也仅仅剩下用以自卫和保障基本生活的部分。

但即使是这样，男人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习惯了黑暗之后，他便开始了寻找人偶的旅程。没有视力，就用听觉和直觉。他记得对方的样子，记得对方的声音，当然也记得对方身上魔力的气息——毕竟，对方是他创造出来的。长久的相处过程中，他们早已了解对方身上的每一处细节。

他不记得自从决定寻找对方之后过了多久，不知道对方是否还在这片大陆上，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活着”。

他只是不想放弃而已。

一定得找到他，男人想着，因为自己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没有被抛弃，自己只是不想让他——让自己唯一一件作品、自己的心血、以及这个世界上仅剩的能够陪伴自己的人受到伤害、变成无辜的牺牲品而已。

18. 

男人终于讲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快要亮起来了。

“……所以，”沉默了很久，少女才谨慎地开口，“您一直在找那个人偶……是吗？”

“是啊，”男人笑了，“或许那家伙也以为我早就死了吧，所以至今为止也没有遇见过。但是我说过的，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去找他。在我们家乡的传统里，做出了承诺，就一定要办到，要不然可是会很麻烦的。”

少女望着他茫然睁着的双眼，努力回想他刚才说过的那个人偶的样子。

白色的头发。浅褐的肤色。

——曾经见过的。

左眼金色的虹膜。颈侧一直蔓延到左眼下方的暗红色纹路。

——的确，曾经，在什么地方——

脑海里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来，与思维中构建的形象缓慢地重合。

——是那个“Archer”。

“魔术师先生。”

她伸出双手，郑重而小心翼翼地握住对面男人搭在桌面上的一只手。

“什么？”他问。

“我好像见过你说的那个人偶。”

然后她看见那双失了焦距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他甚至忘记了把手从她的手中抽出去。

“……他在哪？”

她听见他急切的问询。

“他还在这片大陆上。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等天亮之后，我们就去找他。”

19. 

9月15日 晴

聆听着男人的指示，少女带着男人走出森林，离开了黑街。

天气很好，没有风，阳光从高远的地方照下来，温度并不灼人，给人的感觉反而十分凉爽。

走出这里之后就是少女所熟知的地域。男人拿着法杖，她走在他身边，为他指引大致的方位。

他们走得很慢，转过一个又一个街角，到达白发青年经常驻扎的地方附近时，已经快要日落了。

进入能够感受到魔力波动的范围时，少女看见，白发青年正在给面前的最后一个小孩子制作棉花糖，他神情专注，脸上的痕迹被魔术遮盖得很好，几乎看不出异样。

“Archer先生！”

在白发青年把棉花糖交到小孩子手里，看着那孩子道谢然后走远的时候，少女出声呼唤他。

接收到了听觉的信息，白发青年回过头。就在那一瞬间——

“Archer。”

不需要用极尽温柔之类煽情的词汇来描述，蓝发的男人只是上前一步，摘下兜帽，叫出了他的名字。

那一瞬，少女看见白发青年的身体似乎僵住了。她感到白发青年周围的魔力波动紊乱了一下，但只有一下。

“Cas…ter？”

脸上的伪装已经褪去，她看着白发青年望进那对茫然的红瞳。

但是蓝发的男人却露出一个笑容。

“终于找到你了。”他说。

少女看着这样的场景，嘴角不由得勾起了弧度。

那之后不久，少女就结束了旅程，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少女并没有学到魔法，但是她觉得，除了魔法之外，她似乎还领会到了更加重要的东西。

20. 

“好了，”她合上本子，“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

“可是，大姐姐，”一个小孩子拽着她的衣角，表情有些焦急，“魔术师最后到底有没有把他的人偶带回家啊？”

“这个嘛……”她歪头，“我也不知道哦。”

“但是，如果没有结局的话，这个故事就没有意义了啊？”

“真希望魔术师和人偶能有个好的结局呢……”

“是啊是啊……”

声音此起彼伏。

“安静，安静，”她看向面前的孩子们，“天不早了，赶快回家吃饭吧，不听话的孩子可就会被妈妈关在家里，没有办法过来听故事了哦。”

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似的，聚集着的小孩子都开始纷纷与她道别，约好了下次再见，然后向着回家的方向去了。

直到最后一个小孩子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她才又拾起手边的本子，翻到靠后的某一页。

书写在那上面的是尚显稚嫩的笔迹，还停留在那句“终于找到你了”的地方，被时间尘封。

要给这个故事加一个结局吗？加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最后，魔术师把他的人偶带回了家，从此他们一直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她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合上了本子。

正如这本子上写的本是她的游记一般，她不过只是个记录者——至于结局，还是让故事中的主角自己去书写吧。

这么想着，她抱着本子站起身，向自己住所的方向走去。

END

啊终于写完了！累死我了（吐魂）

好久不见啊大家我是你们突然发糖的假知念2333

↑虽然说了发糖但是糖里还是掺了玻璃渣呢……来自写不出纯糖患者的哀嚎

很久以前就想写这么个故事……呃其实也没多久，大概是两周之前做的梦？一开始只有影弓跟咕哒子讲故事的那一段，当时还在想“我才不写呢”，然而回头就写出了世界观和大纲……这脸真疼啊_(:з」∠)_

本来没什么灵感想着哪天重温一遍游戏再去写也赶趟，结果开坑的时候正好赶上某人生日快到了，一咬牙一跺脚一狠心，肝呗（并不是）

然后总算是在这天过去之前写完了x

又是一个超字数的短打（一不小心飙废话飙出1w5……），总感觉写完了回头看仿佛写了单身老狗找回离家出走影弓的辛酸故事……不对，怎么越看越像妈妈找孩子（被C汪一法杖敲晕）

最后咕哒子的态度大概也是我对写作的态度……让剧情里的人物自|由发展，我们只要做旁观者记录下来就好，不要强行安排他们做什么事情（？）

↑醒醒，没人在意你的观|点啦

总之就是，如果能看到这里的话，感谢阅读_(:з」∠)_

顺便给大家安利美少|女梦工厂4！！！虽然是个老养成游戏了，但是剧情和人物真的一级棒XD

以及制|作人偶那段是我编的（小声）

最后，再说一句生日快乐吧。 @Lumi_水下呼吸中 加油写完不死鸟哟>v0期待着你把我这个原作者捅成重伤……（喂！）

—真的没有别的话了的END—